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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部纪录片,我想起来我之前写过一篇关于查特文的专栏。
在去世后不久出版的散文集《我在这里做什么》中,布鲁斯·查特文写道,他在云南旅行时感染了“罕见真菌”,健康状况每况愈下。现在我们知道,所谓的“真菌”实际上是最近发现的艾滋病病毒。查特文的同性恋生活——传闻其中包括不少文艺界人士——最终给了他致命的打击。这位广受欢迎的旅行作家去世时还不到50岁。
《在巴塔哥尼亚》是查特文的处女作。1977年出版后,被誉为“重振古代游记”。
在短暂的一生中,查特文除了巴塔哥尼亚之外,还去过中国、西非、澳大利亚、阿富汗、巴西、美国,当然还有欧洲国家。他的第二本书是关于德·苏扎的,德·苏扎是达荷美地区19世纪的奴隶贩子(今天的贝宁)。他为此专门去找贝宁,经历了政变,并作为雇佣兵被捕。后来他写了一本关于威尔士的小说、一本关于澳大利亚原住民的小说、一本关于铁幕后捷克斯洛伐克陶瓷收藏家的小说。
查特文在英国风靡一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战后作家只关心英国的琐事时,他开始津津有味地谈论遥远的土地。此外,他还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男人的自我形象:时而在伦敦社交聚会上大声讲话,时而消失,然后从亚马逊丛林寄出一张明信片。如今,很难想象一个旅行作家会成为如此名人。但当时的查特文确实是文坛的宠儿。一个证据是,罗伯特·梅拍摄的唯一一张穿衣服的男人照片是查特文。
在我读过的旅行作家中,查特文仍然是最特别的之一。比起他的写作本身,我更喜欢他。读了很多游记作家的作品后,你往往会记住书中的某个段落,但我却永远记不起查特文写了什么。
现在我已经记不起《在巴塔哥尼亚》里的故事了,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种感觉——那种美妙的颤抖。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捷克斯洛伐克的《乌茨》和威尔士的《在黑山之颠》上。
我喜欢查特文的气质。相比于他的写作,我想更多地了解他的生活和写作之外的思考。《阳光之下》一书是查特文去世后,查特文妻子整理出版的书信集。它甚至包括他在旅行期间写给别人的明信片。这本书我经常看,而且每次都读得津津有味。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这本书放在床边。
正是因为这本书,我才知道查特文在去世后将其旅行中使用的Moleskine笔记本捐赠给了牛津大学博德里亚图书馆。在牛津大学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图书馆查阅查特文的游记。
我指的是查特文1974年12月访问巴塔哥尼亚时使用的笔记本。标志性黑色Moleskine,皮革装订,96页,护照尺寸。装订有些松动,但字迹仍然清晰可辨。我仔细地翻阅着每一页笔记,有的用蓝色圆珠笔,有的用铅笔,有的用剪报。我认出了地名、人名,偶尔翻翻手边的《在巴塔哥尼亚》,看看笔记上写的和书上写的异同。因为激动,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读这篇笔记。当我合上笔记本时,夕阳正落在鲍德里安图书馆的窗玻璃上。我想象查特文写下这些笔记。他写了一张便条,辞去职务《星期日泰晤士报》,飞往秘鲁首都利马。从那里出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到达巴塔哥尼亚。我偷偷地重新拍摄了笔记本上的内容,希望以后去巴塔哥尼亚时也能带着这些照片——就像多年前查特文在阿富汗之行时带着罗伯特·拜伦的书一样。
查特文一生关注的母题是“游牧”和“人类焦虑”。在他看来,人类内心的不安是通过游牧,或者说流浪行为来缓解的——这才是产生流浪癖的最深层原因。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我相信,查特文的魅力就在于他躁动不安、漂泊不定的气质——它的魅力就像那“稀有真菌”,稀有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