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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的戛纳电影节上,意大利导演南尼·莫莱蒂率领的评审团一致将最高荣誉金棕榈奖颁给了《爱》。再次荣获金棕榈奖,成为为数不多的“双金棕榈俱乐部”之一。据评委会主席莫莱蒂介绍,如果不是戛纳电影节的规则,他愿意给这部电影更多的奖项: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编剧……可以由此可见,这部作品各方面都很完美,给各位评委带来了难得的共鸣。
现在回看这部作品,发现人物塑造、审美风格、衰老与死亡等话题并没有随着这十年的过去而褪色,但仍然让人产生共鸣。真正的大师之作无需言语,开门见山就能牢牢抓住观众的注意力,本届金棕榈亦是如此。影片以警察闯入公寓并发现一具死去已久的老妇人的尸体开始。哈内克很少使用倒叙来公开结局,但却留下了很多引人入胜的悬念:她是谁,她为什么死?家里好久没人发现了吗?
接下来是一个面向音乐厅全体观众的固定长镜头。这一幕酷似《隐藏摄影机》的结局,着实考验观众的眼力。至于导演想让我们看到哪个角色,细心的观众总能找到线索。随着音乐响起,男女主角登场,随后是他们乘公交车回家的镜头。这是公寓外为数不多的几个镜头之一,暗示了这两个人过去的职业身份,顺便说一句,也暗示了他们与在剧集中间再次出现的音乐家的关系。
长镜头拍摄一直是哈内克鲜明的作者标签。基本上,一个场景是由一组长镜头完成的。而这一次,在有限的室内空间内,展现了巧妙而复杂的机位设计。这个剧本带有浓郁的舞台剧色彩。大部分剧情中,两个老人住在公寓里,形影不离,恩爱有加,但妻子的病却暴露了人性的弱点,最终酿成令人难以置信的悲剧。尽管主要是在室内,哈内克通过微妙的人物化妆、窗户和室内装饰暗示了时间的流逝,与衰老的话题产生了共鸣。
老人临终关怀的主题并不少见,这个故事既有现实又有幻想两面。小时候,他们忙于工作,无法理解父母真正需要什么。她们自然找不到照顾的焦点,就像片中伊莎贝尔·于佩尔饰演的女儿一样;曾经的恋人在他们眼前变成了陌生人,逐渐失去记忆和言语能力,失去了沟通的耐心;以前相亲相爱的场景就像是天壤之别,现在却变成了处理尿失禁、换裤子、给衰老的身体洗澡等等不体面的琐事。这种情况不免让我想起父母年老时的情景,或者想象有一天类似的情况也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就感觉越来越毛骨悚然,尽管这根本不是一部惊悚片。剧本的强烈现实感得益于导演本人的亲身经历。据说,哈内克姨妈的自杀经历给他带来了创作灵感。
相比之下,影片中还夹杂了一些奇幻情节,当男主想象女主在弹钢琴时,他实际上是在听CD上播放的音乐。而他的噩梦场景极大地增强了影片的恐怖感。这一堪比《隐藏摄影机》割喉喷血的场景,预示着最后悲剧的出现。这些匪夷所思的情节让人一时间难以分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但也是描绘人物内心世界的绝佳展现。前后两个房间里抓白鸽的情节,把这种暧昧掌握得炉火纯青。这种舞台剧中经常出现的夸张情节,在这里凸显了多重隐喻的意义。
关于“爱”这个主题,剧本给出了不同的解读角度。什么是爱?爱情能经得起时间和衰老的考验吗?面对死亡,爱是什么?正如哈内克所说,这不是一个关于衰老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面对和处理亲人极度痛苦的故事。越是极端的情况,越能体现抽象的爱概念的内在意义,其外在行为与内在本质并不相符。对于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甚至精神障碍的配偶来说,照顾好妻子自然是爱的表现;可当事态发展到极端的时候,他还能这样对待他吗?人性的自私或阴暗面会在不知不觉中显现出来吗?而主人公最后的行为能算作“爱”吗?相信直到今天,仍然会有不同的答案。
这种挑衅观众情绪、引起争议的方式显然是哈内克作品的一贯特征。从《趣味游戏》操纵观众同情心、讽刺电视暴力的实验性手法,到《隐藏摄影机》再次操纵观众好奇心的元电影结构,无不展现了哈内克对现实话题的高明手法。他从容地抛出社会热点话题,却自始至终不表态,而是让观众去感受、去判断。
就像这部作品中的安乐死话题,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难道要如此直观地展现丈夫用枕头闷死妻子的全过程吗?这场演出有何意义?在一些人看来,这是一部对个人和生命的冷漠和蔑视的作品(与哈内克以往大部分作品的评价一致),但在其他观众看来,这是最真实的表达人性,不是好莱坞电影里,一家人来到医院病房,聚集在亲人的病床边,含着泪水告别装满呼吸设备的亲人。
哈内克用一种无情的美学风格,像洋葱一样慢慢剥去人性复杂的面目。这种丑陋几乎和洋葱的气味一样令人不舒服。人们会哭泣。导演成功地在这个争议性的话题中找到了对立观点的交集,在剖析人性的过程中引发了对各种现实话题(爱情、亲情、衰老、安乐死)的思考。无论你属于哪一类观众,相信看完这部金棕榈影片后,你一定会有一瞬间的共情,哪怕只是一眨眼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