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徒”是谁？

桂治洪导演，我不知道，听说他擅长拍恐怖片，这是我根本不接触的电影类型。所以，我第一次看的桂治洪作品很有可能就是这部《万人斩》。看完后我很惊讶。这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武侠片。在邵氏电影或者香港电影的巅峰时期，有多少这样出乎意料的好电影被遗漏了呢？

《万人斩》的故事并不复杂。该剧翻拍自张彻的代表作《铁手无情》。我认为应该算平分秋色，各有所长。张彻的好，是因为他一气呵成、磅礴的气势，还有硬汉中难得的温柔——但这种温柔却来自于对女人几乎没有感觉的张澈（是的，我毫不怀疑张澈没有感觉）对于女人来说，连肉都没有）表面上的感觉很单薄），所以粗糙反而带出了看似没有温情的珍贵。然而桂治洪的《万人斩》并没有聚焦于情感层面，而是塑造了一个时代特有的萧瑟和绝望的画面。

从立意来看，《万人斩》确实比《铁手无情》更有震撼人心的深度，这来自于作者精心设计的凸显人物性格的氛围和细节。但就神韵的自然性而言，《铁手无情》是张彻这方面最好的作品之一。他举起重物轻而易举，收起自如，而桂治洪还没有达到这种大师级别的自然和冷静。

《万人斩》《铁手无情》最大的改变就是赋予了它毋庸置疑的历史背景：晚清、慈禧、风雨飘摇、黑暗不明朗、人们迷茫，以及正在酝酿的时代巨变……这可以可见桂治洪的野心，显然，他已经投射出来了。老佛爷认为，黄金是小事，失去朝廷权威才是大事，还要顾及外国人的眼光和朝廷的体面……这时，杀气腾腾的冷天鹰出现在台上。而他一出场，就面临生死兄弟的指责：“你的刀沾满了血”、“你不是警察，你是杀人犯”。当然，在别人眼里是这样，但在冷天影眼里，恐怕未必是这样——当这个帝国变得嗜血之后，又如何能逃脱杀手的命运呢？我位于帝国的基石上吗？冷天影深深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故事前半段，导演的重点全在“杀人”：在追查被盗黄金的过程中，冷天鹰毫不留情地杀掉了所有涉案人员，即使有不少是被逼死的人无法生存也有值得同情的事情。他们并非完全邪恶，其残忍手段令人发指。而他的部下不断死亡，队伍中只剩下他一人。凶杀案的背后，有着相互仇恨的背景：家人忍饥挨饿、只能铤而走险的饥民、被灭亡的天平天国的破败百姓、濒临饥饿死亡的难民、“人造财富和死鸟作为食物”。“死亡”暴徒……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杀戮数千人的朝廷“鹰派”的仇恨。冷天婴本人背叛了正直和人性：他当着儿女的面杀死了丈夫和父亲；他答应原谅告密者，转眼却说出“我保证原谅你”的罪孽，却没有承诺饶你一命。”这样的严厉，只能换来更疯狂的反抗。

在这样的环境下，凶手一念之间就变成了被害者：他毫不犹豫地告别未婚妻，发誓要跟随部下至死不渝，因为他要把剩下的食物分给饥饿的人。人，却被折磨成残疾，乞求冷天婴让自己死得更痛快时，还不忘劝告他：“坏人也是人！”兄弟们一一无辜死去，就连冷天影自己也成为了被人利用、被压制的对象。这些是陪伴我多年、全心全意崇拜我、尊敬我的生死兄弟！是哥哥临期前还不忘给他磕头，用命保护他！他们是无辜的，但那些难民呢？在日益局促的环境下，除了互相撕咬，还有其他出路吗？

所以任何同情都会变成对自己的残酷，类似于“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我们真的有权利随意对待他们吗？”哀号。麻痹自己“那是他们汉人的事，我们是旗人”就可以毫不留情地互相残忍，到头来只是自欺欺人……仇恨让所有人都变成野兽，不顾一切地杀人，为了生存。无耻又善恶。冷天鹰知道，这个时代只能释放人性的懦弱和邪恶，却无法改变世界。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警告他所珍惜的人：“善待敌人，就是残忍对待自己”。埋藏在我的心底。

这不就是乱世生存之道吗？

然而，他没有走完这条路，尽管他很残忍，但他仍然只是一个大时代的粉丝。最深的背叛并非来自“敌人”。就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情况的逻辑一样，真正背叛自己的，正是推荐他追回黄金的老板。真正偷走黄金的人是他！他利用了冷天影没有留下任何人活着的事实，让朝廷的官方武器名正言顺地让他沉默！了解真相的冷天鹰终于踏上了复仇之旅。这一次，他赌上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万人斩》主角肯定只有冷天鹰，与《铁手无情》不同的是，还有另一个主角马维嘉，构成了人性中善与恶的复杂对比。《万人斩》绝对是一个人的表演，所有的情感只能来自他。因此，陈观泰绝对比罗烈更有发挥的空间来展现一个角色复杂多变的情感。这也是我见过的陈观泰最出色的表演。我几乎收回了对他“气场不够”、“魅力不够”的评价。冷天婴一张瘫痪脸的内心世界的柔软与敏感，必须通过细腻精准的演技来展现。陈观泰把握得恰到好处：他那奔放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内容，信仰、珍惜、悔恨、怜悯、痛苦、绝望……

冷天影让我想起了《悲惨世界》里的沙威，同样的无情、无情、自以为是、坚定、刻薄。他们的身份也很相似，一个是警察，一个是警察，而且都是执法人员——大时代的执法人员永远站在“仇恨”的第一线。冷天鹰“刀下不留任何人活着”，他只会比铁无情更狠。他的坚定只能来自于他对自己信念毫无保留的坚持：为了正义和国家，那些“作恶”的人无论有什么理由都必须受到惩罚。慈悲和善良不是他的责任，事实上他还看不起它们——就像今天网络上总在宣扬“死刑”甚至“杀九族”的人一样，他们嘲笑人的本能慈悲，认为世界上的恶人可以杀人救人——与狂欢网友不同，冷天鹰为人正直无私，而且他不是虐待狂（就像沙威一样），他会享受狩猎的过程，所以他会采取主动分享食物和水，半夜会给生病的下属盖上冷衣服，会因为任务危险而断然阻止即将结婚的下属跟随，遇到时会愤怒绝望面对为救自己而牺牲的兄弟的尸体......

——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要承受什么，要付出代价。这比那些几千年来喜欢看斩首的“观众”要好。在一个完全建立在践踏和被践踏之上的世界里，人们往往同时是加害者和受害者，同时享受着践踏他人和被践踏的“快感”。冷天鹰是一个真正冷酷无情的执法者，没有私人的信仰和原则，这也是他深受部下爱戴并愿意献出生命的原因。

可惜的是，冷天影虽然有坚强的信念和实力，但他仍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他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渐渐失去了杀戮的底线。他只能对自己说，“这是我们作为警察的职责”，“斩草除根，铲除邪恶”这句话来自于欺骗和麻痹自己的心灵。良心而已。

就连他最亲近的兄弟，虽然爱他、崇拜他、担心他，但却不理解他，不认同他的生活方式，也不希望他沾染上任何瑕疵——当然，从这个方面来说，这就是他人性和人格魅力的证明。真正的肇事者只需要被控制、被崇拜、被仰望。他们不需要被建议或抵制。能有能与他抗衡的部下，是冷天鹰的幸运。于是子仪说：“你的手上沾满了越来越多的血”，但另一方面，“我不喜欢你杀人，也不喜欢你被杀。”他为了救冷天影而献出生命……暴徒也有很多种，大概冷天影是最合理的一种。

可惜的是，暴徒的命运往往都不太好，不管是哪一种。

像冷天影这样的人成为了暴徒，当然是因为他的性格，更是因为他生活在无望的末日之中——这正是这位以拍恐怖片闻名的导演所燃烧的黑暗邪教灵魂点在哪里。清朝末年，千年巨变发生之际，法律早已彻底崩溃，冷天英自觉承担起拯救“法律”的责任。导演的兴趣就是创造这样一个最后的帝国精英，然后用最残酷的方式毁灭他。

《铁手无情》中的感情线在《万人斩》中完全弱化，小兰和冷天影几乎没有感情戏，但方逢甲对小兰却有一颗父爱之心，令人感动。他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冷天婴，只是为了让女儿将来能有一个依靠，但冷天婴心里已经只有仇恨了。但仅靠仇恨，人是很难在这个世界上长久生存的。

当影片中唯一活着的成员，完全天真无邪的盲女小兰，独自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时，枯树、雾雨、雨伞和盲女盲人的眼睛等待亲人归来的女孩……一切都在绝对的寒冷和黑暗中结束。

从风格上看，桂治洪不愧是恐怖片专家。他在气氛营造上有自己独特的风格，镜头的运用，人物的特写，景物和节奏的把握，构图的精致……都令人难忘。最难得的是，在1980年新浪潮已经兴起的时候，桂治洪依然保留了古典的底色、色调、水雾、光影、武打设计……非常纯粹，还有邵氏的余味。兄弟还存在。与吴宇森的《豪侠》、杜琪峰的《碧水寒山夺命金》等相比，显然除了人物塑造之外，其他方面都远远胜出。再加上1980年他能够来到内地取景，所以意境远比邵氏以往的武侠片宏大，也凸显出强烈的末世感。

《万人斩》不好的地方，我个人觉得后半场的把握有点失控，失去了上半场的风格。另外，看完充满人物描写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并没有多少新意和亮点（说到底还是导演受限于格局）。而且桂治洪擅长的是细节的刻画，情感的呈现，整体的把握总是少了一点气势（这也是张彻乱射最好的地方）。但这并不影响影片的整体可看性。而《万人斩》的名气其实不如《冷血十三鹰》，呃，我想，只能怪当时一般的武侠片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