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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独生子》中人物的重叠结构我们通常认为小津的电影代表了一种极端的形式主义。确实,导演采用了极其单调的电影语法,比如“固定机位”、“低片位”等等,影片似乎不厌其烦地拍摄灯光和各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从影片的场景和叙事来看,影片是由一个又一个对话组成的,即使涉及到具体事件,也大多在对话中提及。而且,这些对话似乎发生在随机的人之间。除了电影核心的两三个角色之外,其他角色似乎只是点缀,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更重要的是,这些对话没有任何内容。“是这样的吗?”、“真的是这样的”、“真是……”、“是啊,真是没想到啊~”低角度镜头特写的两个人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这样的小津电影,似乎就是用来打发时间、放松心情的。每部电影中除了一两段稍显激烈的对话外,似乎所有的场景都可以视为空白。换句话说,看小津的电影,对于绝大多数观众来说,就是在看什么。但事实上,小津的电影中没有一个镜头是浪费的,没有一个角色是多余的,甚至没有一句台词是空的。本文希望通过对1936年小津第一部有声电影《独生子》的分析,呈现小津电影中隐藏的独特的人物重叠形象结构,并分析这种结构的存在。一切存在的事物都有意义。《独生子》本片的叙事看似线性:母亲张氏在老师大久保的鼓励下,一生努力供养儿子义介读书。大学毕业后留在东京担任夜校老师的凉介邀请母亲阿昌来东京。经过最初的接待,凉介觉得自己未来可能没有出息,并向母亲讲述了自己对生活的悲观看法。阿昌视儿子为一生的希望,期望他取得伟大的成就,不接受儿子的观点,并与他对话,严厉批评儿子消极的人生观,并明确指出原因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儿子成为一个伟人。后来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改变了母亲对儿子生活的看法。儿子重拾了生活的希望。不难发现,这部电影共有三个角色:母亲(或者引申为父亲或母亲)、儿子、老师;还有母子和师生两种人物关系。这两种基本关系相互交织、发挥作用,而教师在母子关系中起着关键作用。他为小儿子树立了榜样,让小儿子希望好好读书,去东京;同时,通过对好帮手的赞扬,激发了阿昌对儿子未来的信心。老师让母子俩有了一个共同的人生目标——凉介要通过读书去东京,成为一个伟人。然而,老师大久保却以炸猪排为生。长大后成为夜校老师的洋介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悲惨命运。这就是本片中人物的叠加图像结构。影片通过人物关系的设定,避免直接描写良介如何失意,但却能深刻地传达出良介为何对自己的生活陷入悲观。《独生子》这部电影想要强调的是母子或亲子关系,就像银幕上芥川龙之介的名言“亲子关系一旦建立,人生悲剧的序幕就开始了”。电影的开头。本片的主要人物都是在亲子关系中呈现,而不是孤立存在。这些人物和不同的亲子关系构建了一个互动系统,使得阿昌和凉介这一主要叙事对象的母子关系在没有任何情节的情况下得以推进。除了阿昌和凉介之间的母子关系外,本片中还有三重亲子关系,邻居母子凉介和他的襁褓中的婴儿,大久保老师和他的两个儿子。首先,从剧情的推进来看,对阿昌和凉介之间核心母子关系的推动作用最大的就是邻居母子。邻居儿子阿福的意外事故是全片唯一可以称得上戏剧性的情节。阿福没有钱打棒球,但他想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于是他逗弄马,想闹腾,却被马袭击了。良介知道后,热心帮忙,并将妻子和服上的钱典当给阿福治病。从这件事中,妈妈终于看到了良硕的优秀品质,改变了以前认为良硕必须成为伟人的极端观点,认识到即使没有远大前程的良硕也值得她骄傲;良介通过这件事明白了,如果自己没有钱,儿子也可能会因为不能玩游戏而陷入困境,所以他努力学习,立志考取中学教师资格,让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整部影片的基本结构是通过邻居母子的亲子关系画面的重叠来实现的。从传达思想内涵的角度来说,是通过良介与儿子之间的亲子关系和良介母子之间的亲子关系进行比较。良硕之所以能鼓起勇气去努力,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孩子有责任感。但讽刺的是,妈妈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而辛苦了一辈子。也就是说,这一刻,儿子已经成为了和母亲一样的长辈。似乎重新燃起了生活希望的儿子,此时被带入了与母亲同样的人生轨迹;看似焕然一新的理想主义人生观,其实只是母亲艰苦生活的翻版,传递着讽刺,也蕴藏着命运轮回的深沉悲哀。不仅如此,阿昌和凉介母子原本的理想和期待还没有完全消散。阿昌仍然希望儿子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亮介则继续希望他取得中学教师资格后可以带着母亲来东京。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原本心意相通的母子俩却被打破了。儿子没有向母亲表达自己的心意,母亲认为儿子没有未来,陷入深深的失望之中。在这样的多重心理下,阿昌良介的亲子关系成为了一个可以解读多重意义的空间。基于任何一种心理学的线条在这样的空间里似乎都具有多重意义。电影最后,凉介的妻子感叹道:“你真幸运,有这样的妈妈”,镜头转到凉介身上:他低着头,头发有点乱,眉头微皱,眉头微蹙。嘴唇上扬。可怜不堪。这幅画深刻地展现了凉介的困境。妻子的意思是,有这样一个默默奉献、严格督促的母亲,良介才能重拾做人的希望。这是良介的福气。但在良介耳中,这样的母亲就是他最沉重的负担,他其实是为了成就母亲而活着。与刚才的雄心相比,此刻的可悲才是他的真实状态,更何况他对未来没有信心,或许所谓的“考取中级教师资格”只是他自己的奢望。电影最后,当一起工作的女人问及儿子的情况时,母亲只能违心地回答说,他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了。女人随口叹了口气,你真是幸福啊。母亲拖得更机械、更重,提着铁通朝外面走去,慢慢地坐下来,欲哭无泪,低着头。母亲终于陷入了彻底的悲伤,因为以前,即使她知道儿子的无能和悲观,她仍然可以责备他,督促他。即使凉介无法进步,她也可以通过向他发泄愤怒来获得尊严和活下去的理由。但当母亲了解了儿子的优秀品质后,就不能再责怪儿子不值钱了;更可悲的是,她为儿子操劳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有真正理解他。本应最亲近的母子,却成了陌生人;而他自己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心理负担,成为了他的折磨;回顾自己的一生,完全是错误的、毫无价值的……总之,阿昌无论在人生的哪一方面,都陷入了最沉重的深渊。从上面的分析,尤其是电影最后几个镜头的分析,可以看出小津的固定镜头并不是空的。相反,正是因为他不依赖情节、台词等电影常用的叙事元素,而是将所有人物都呈现在一个图像叠加的系统中,他的电影才有了其他电影难以达到的思维空间。。而那些看似空洞的画面恰恰为观众提供了这个思考空间,观众可以反复思考人物此刻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其中又蕴含着怎样的情感和困境。正因为其中蕴含的思想内涵,画面才具有值得反复玩味的审美价值。最后利用三楼的大久保老师本人和他的父子来提供意象和审美意义。大久保给了凉介自己晚上哄儿子不要哭的画面,而这个画面也成为了全片最特写的画面。在母亲睡不着、严厉批评亮介、三个大人一起哭泣的场景中,这个画面被定格在特写镜头中很长一段时间。这张图片祝福婴儿睡觉,在整部电影中,婴儿确实在睡觉。这种深度睡眠的状态贯穿全片,与成年人哭泣、灰心、勇敢等情绪状态进行对比,因此有多重解读的空间。比如,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遇到的麻烦会越来越多,生活只会越来越重;或者,这些大人看似为孩子努力,其实与孩子无关。因此,由于婴儿和成人之间的隔离,可以做出多种解释。他们看似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其实都是不懂的孤独的人。而成年人之间的关系恐怕更加孤独,互相欺骗。而宝宝在沉睡下所给予的隔离,则来自于老师给出的画像。与这张图片相对应的是电影中也反复出现的美国电影明星的海报。东西方文化、新旧潮流之间存在着对比。美国影星的海报甚至引出儿子带妈妈看有声西部片的情节。妈妈一看就打哈欠。儿子所谓的孝顺,其实是母亲根本享受不到的,那么儿子后来对母亲所谓的辛苦和孝顺又是什么呢?那么,即使良介从一开始就成功了,母亲的心愿也达成了,人能摆脱自己本质的孤独吗?这样理想化的生活不也是一种闲散吗?这一系列的思考之所以能够发生,正是因为这些叠加的人物关系、情节、画面,让小津的电影能够呈现出一个多维、完整、充满思考空间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不容忽视的。电影的最后一幕,镜头移到乡村工厂门口,门锁上,一只云雀停在门锁上。它不唱歌,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门外的世界。对于凉介来说,云雀在终于告诉了母亲真相后唱道,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恰好在这个恶心的世界里,让他可以抬起头来发呆。对于大久保先生来说,他养在家里、时不时把玩的云雀,代表着乡村,代表着他精神上向往的家。这正是小津通过镜头投射出的异质视觉。他把整个电影世界,甚至门外的观众都锁在了里面。或许,他正在通过电影的镜头问每一位同样身处电影困境的观众:你感受到我的目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