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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灵》(原名Huesera:骨女)的中文翻译是一个有趣的意译。“Huesero”在西班牙语中是“接骨师”的意思,是一位治愈骨折的民间治疗师;“Huesera”是这个词的阴性形式。其背后有一个墨西哥神话:一位妇女收集各种动物的骨头,将它们拼凑成完整的骨架,然后赋予骨架生命。这个新生命奔向自由的世界,但有时也会以女人的形式回到人类世界。汉译将其译为“骨灵”。《骨灵》是一部并不晦涩(也不是很恐怖)的恐怖片,但影片塑造的骨灵形象却出乎意料地耐人寻味。
《骨灵》将女性对怀孕的恐惧融入身体恐怖片中,用超自然的描述展现母亲在怀孕期间变形的痛苦和精神折磨。“骨精”并不是凭空出现的鬼怪,而是女主角瓦莱里娅(瓦莱里娅饰)怀孕后不久亲眼目睹跳楼的女人。可怕的是,女子骨折后却活了下来。她破碎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新的整体,即“骨女”;她残破畸形,但却矫健灵活,产生了强大而恐怖的效果。从此,骨灵每天晚上都会进入她的家,给她带来真正的恐惧和肉体上的痛苦。直到她的丈夫醒来,骨灵才离开,因为丈夫从来没有见过骨灵。
另一个更深层次的、社会上不言而喻的恐惧是,胎儿永远是母亲生命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是福是祸,是影片“附体/驱魔”叙事的现实立足点。以瓦莱里娅为代表的母亲和胎儿之间存在着一种非常矛盾的关系。母亲抚养胎儿,与胎儿争夺营养和空间;在家庭和社会空间中,母亲的主观地位和意识也会为未出生的孩子做出牺牲。和优惠。与其说母体想要孕育胎儿,不如说从胎儿形成的那一刻起,母体就希望摆脱对胎儿的占有和掠夺。然而,众所周知,成为母亲是一个转变的过程,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结束。没有可能回到原来的状态,回到过去。从楼梯上跳下来的女人只是瓦莱里娅恐惧的投射;她腹中的胎儿,未来的儿子,才是她真正无法摆脱的“骨灵”。也许这就是对怀孕最深的恐惧:“另一个”不在别处,而是在内心生长。
瓦莱里娅绝不是“理想”的母亲。影片一开始,瓦莱里娅艰难地爬上山顶,来到圣母玛利亚脚下祈求一个孩子。镜头慢慢远离女主角,人群像蚂蚁一样逐渐变得越来越小。这时我们才发现,这座矗立在森林中的雕像是如此巨大,甚至令人恐惧。圣母玛利亚的发光、巨大的形象消失在下一帧中: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幽灵般的女人,身后燃烧着火焰,缓慢地走向阴暗房间的尽头。这种剧烈的视觉冲突阻碍了观众对伟大而神圣的母性的想象。另一方面,按照社会的要求,瓦莱里娅的丈夫劳尔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毕竟无法同情自己的妻子。随着妻子怪异行为的增多,他的安慰和陪伴也显得不耐烦了。好父亲、好丈夫的幻想从内部瓦解,尽管劳尔在外人面前依然是一个有爱心、有爱心的好男人。《骨灵》讨论生育恐惧,但其现实是对婚姻的绝望。
除了骨灵本身,影片的恐怖氛围还来自于家庭空间的陌生化。从暴风雪背后的庄园到意外被堵住的棺材,从故障的电梯到被铁链锁住的床,很多恐怖电影都利用幽闭空间制造紧张,在狭小的空间里制造激烈的冲突。《骨灵》也不例外,家成了一个天然的幽闭空间,瓦莱里娅怀孕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作为一名工匠,瓦莱里娅家里曾经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室,也是她休息的地方(有吉他),但他们不得不把这个房间改造成儿童房。一天晚上,恐惧中的瓦莱里娅跟随骨精来到这个房间,在她亲手制作的婴儿床上看到了骨精,于是将其烧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怀孕的身体也是“宝宝的房间”。就像被火烧毁的婴儿床一样,她也被烧焦了。家的空间和身体的空间取得了一定的平行关系。她被困在家里,也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驱魔师告诉她,家(casa)有时可能是监狱(cárcel)。摄像机的视角反复被限制在某个幽闭空间,包括婴儿床,这进一步加剧了室内场景产生的幽闭恐惧症。孩子出生后,瓦莱里娅整夜哭泣,被折磨得发疯。疯狂之下,他把他扔进了冰箱:另一个失去日常功能的空间,变成了冰冷的监狱。幽闭恐惧症的经历从母亲猛烈地传染给了儿子,并像幽灵一样持续存在于家庭中。
瓦莱里娅对儿子的报复,变成了第二天早上悔恨营救的失败,也成为她再次接受驱魔、承受心碎痛苦转变的机会(精神空间),从而恢复正常。驱魔师第一次告诉瓦莱里娅,驱魔过程“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这无疑是对怀孕的又一次认定。瓦莱里娅下定决心第二次接受驱魔,带来了影片的高潮,也是视觉上的高潮。在仪式所创造的超自然空间中,“骨灵”不再以一个或几个的形式出现,而是以群体的形式出现。这让人想起瓦莱里娅令人窒息的大家庭。他们(除了一位能和瓦莱里娅在一起的阿姨外)自始至终都怀疑瓦莱里娅是否有能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每一次接触都让瓦莱里娅感到更加孤立和恐慌。由于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瓦莱里娅在家族中名声不佳。导演米歇尔·加尔萨·塞维拉在接受采访时提到了自己的祖母,“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但在家里却是臭名昭著的”。祖母选择离开家庭后,家里的其他人很少提起她的故事,塞维拉对此知之甚少,这产生了很多好奇和恐惧。女人)和她的祖母反映了她自己的经历和思想的许多印记。
在驱魔仪式营造出的超自然空间中,瓦莱里娅无处可逃,最终遭受了所有骨灵的共同攻击。它们扭曲、爬行,堆积在她的身上,啃咬她的皮肤,折断她的骨头。这种意象可能很难解释为社会中的群体压力——影片没有直接讨论太多家庭之外的社会问题——但它仍然给我们留下了一些想象的空间。最终,当骨灵散去,瓦莱里娅遍体鳞伤,失去了人形。在超现实世界中,她也成为了“骨灵”——一个失去了原形但还活着的女人。骨头的劈啪声让观众感受到变形的痛苦。从超自然空间回到现实空间,瓦莱里娅完成了蜕变,摆脱了骨灵。影片还谈到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最终会去哪里。
注:以下图片可能会让一些读者感到不舒服。
瓦莱里娅的性格在电影前半部分比较模糊,她似乎只是一个最初祈求怀孕最后又害怕怀孕的女人。但我们逐渐发现她也是一个软弱的人:她曾经为了一条更被社会接受的道路抛弃了前女友奥克塔维亚(Octavia),却在遭受婚姻救助之苦时转而寻求前女友的精神帮助。电影用奥克塔维亚的嘴来指出瓦莱里娅的虚伪和自私。瓦莱里娅是影片中唯一的弧线人物,在影片的最后,她拖着行李离开了家,留下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就像导演塞维拉的祖母一样。
重复类似的惊吓可能会让人厌倦,但
仍然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电影。即使你不了解墨西哥的社会背景,你仍然会被影片奇幻的想象力、大胆细腻的表演所感动。无论是基督教的圣母玛利亚,还是墨西哥的传说,女性的身体似乎是无数故事的血肉,是“未来”的载体,承载着太多的期待,以至于原本的样子变得模糊。仪式结束、骨头伸直后,瓦莱里娅选择逃离这个家庭和它所承载的符号,希望这一次她能做回自己。